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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者：你在去日本之前知道多少日本藝術家的名字？到日本生活了十多年后，你對藝術、設計的最深刻感受是什么？

　　方振寧：因為我在北京時學的是版畫，當時最喜歡的日本藝術家是版畫巨匠棟方志功，至今看到他的版畫仍然非常激動，這是因為棟方志功的版畫中有一種永恒的能量。剛到日本時正是日本經濟最好的時期，在東京最繁華的街道銀座的櫥窗里能夠看到畢加索的原作，這讓我感到吃驚。聽說銀座有幾百家畫廊，我就用三天時間，拿著一張標有銀座畫廊的地圖一家一家看，并用符號標明哪些是商業畫廊，哪些是純藝術畫廊，然而今天的銀座已經沒有那么多畫廊了。

　　我對日本視覺藝術和設計的深切感受，是它的日常化，即設計和藝術的多樣性，還有它們滲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這種現象。例如，在去日本之前我曾經看過聯合國出版的一本中文刊物《信使》關于日本的專輯，封底是一張日本盒飯的照片，在一個長方形的盒子里盛滿了米飯，米飯上有一顆紅色的酸梅，強烈的視覺效果和高度單純的設計感給我印象非常深刻。然而到了日本之后發現，這種設計在日常生活中到處可見，所以我說日本的設計在生活中隨處可見。就是菜攤上，蔬菜水果的擺放方法都非常有設計感，這應該說是日本藝術鮮為人知的土壤環境。

　　記者：你覺得存在一種具有共同氣質的“日本藝術”、“日本建筑”或者“日本藝術精神”嗎？日本人自己對這方面有什么思考？

　　方振寧：如果說日本藝術中有一種“共同氣質”的話，那是他們不只是號稱注重傳統藝術，而是真正從傳統和現代藝術中吸收那些最精華的成分，這種吸收的方式不只是停留在議論上，而是通過不間斷的實踐來積累經驗和感受，用直覺解讀任何一件好東西。

　　然而日本藝術家和建筑家也非常謙卑，能通過外國藝術家和建筑家對日本傳統的發現，來重新發現自己文化遺產中的精華。可以舉個例子，二戰時為了躲避納粹迫害的德國著名建筑家陶特（BrunoTant）到了日本，他只待了三年，期間寫了好幾本關于日本文化和建筑的隨筆，他的視點和對日本建筑的評價，幾乎影響了戰后所有的日本建筑家。他發現了桂離宮的價值，他曾經評價桂離宮是同類建筑中的頂級作品，這給日后的日本建筑家巨大的影響。現在經過修繕的桂離宮已經是日本的重要建筑文物。

泡沫經濟以后的日本藝術

　　記者：你曾經寫文章評論說泡沫經濟對日本美術館、畫廊的影響，那現在他們有所恢復嗎？

　　方振寧：那篇文章受到的關注很高，可能是因為日本泡沫經濟對美術市場的影響或許是中國的前車之鑒，然而我覺得這種影響并不是摧毀性的，因為所謂“泡沫”是人的過度欲望和行為所導致的現象，而世界上沒有哪種力量可以斷絕人的欲望。

　　日本經濟指標持續走低，作為依附經濟的繁榮而昌盛的藝術———特別是以都市為中心的現代藝術活動，當然會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現在有人說日本經濟有所恢復，但是日本國內藝術市場的復蘇卻沒有任何跡象，這是因為缺少買家。當然藝術家的作品的出處和藝術市場有著密切關系，表面上看，日本經濟的長期低迷，會影響日本藝術市場，但是并不等于日本缺少現代藝術作品，只是他們改變了戰略。

　　日本對全國美術系統的改革是悄悄進行的，現在幾乎所有的公立美術館都已經獨立法人化，即自負盈虧。但改革、扭轉虧損局面不是日本當代美術現狀的全部。當代藝術經營者已經改變了戰略，在十多年前的泡沫美術時代，日本畫廊最大的買主是日本各地的美術館和私人收藏家，然而經濟不景氣時，市場開始萎縮，人們都不想花錢，這樣大多數畫廊就面臨危機甚至關門。可是有少數畫廊為什么仍然紅火？那是他們認識到，他們的買主應當是來自全世界，不必完全依賴國內市場。因此最近幾年日本藝術經營者經常和國外聯手，積極參加國際大型藝術博覽會，向世界推出日本的現代藝術家，現在日本的現代藝術在國際上的聲譽，比泡沫經濟時代的更響，價格更高，看看在國際藝術界如日中天的村上隆等動漫世代藝術家的作品，就知道這種日本現代藝術推廣術有多么成功。

　　記者：那泡沫經濟對建筑師行業什么影響呢？

　　方振寧：泡沫經濟對建筑市場的影響也是顯而易見的，主要是國家大大減少對公共建筑的投資，這樣建筑家缺少實際設計項目，然而由于日本建筑家的成熟，他們在國際上有了很強競爭力，所以日本建筑文化開始出口，有計劃接受來自海外的設計邀請和在國際競賽中奪標，日本優秀建筑家的戰場已經轉移到國外。

日本平面設計整體水準很高

　　記者：有人評論說國內平面設計經常抄襲日本的平面設計，你覺得是這種情況嗎？流行文化對設計的影響大嗎？

　　方振寧：我看不出來國內平面設計是怎樣抄襲日本的平面設計，因為沒有人會把中國的平面設計誤認為是日本設計，日本的平面設計水平是國際公認的高。西方常常隔一段時間就會出一本厚厚的日本設計集粹，但是從來看不到一本有關中國設計的書，因為中國的設計師缺少創意精神。

　　我們在羨慕日本平面設計的同時，可能忽視和不了解日本實驗平面設計的方面，平面設計包括很多方面，例如日本在實驗字體、實驗印刷、實驗裝幀方面都非常前衛，還有日本翻譯了世界平面設計史中各種文獻圖書，有這些基礎性的工作他們才發展起來的。另外現代平面設計有來自各個方面的影響，和生活用品以及時尚潮流有著密切的互動。最大的影響來自動畫、漫畫、電子游戲、網頁設計、電子媒體、電子音樂、工業產品造型以及涂鴉藝術。

　　記者：假如有錢讓你買日本藝術家的作品，你會買哪個人的？

　　方振寧：當然我會去買村上隆的作品，因為他的作品既有超級想像同時又有一種爆發的力量，村上隆是我們這個時代的安迪·沃霍爾，他把我們的藝術趣味和想像力引導到一個全新的領域。

　　

　　■人物簡介

　　方振寧藝術評論家

　　曾長期旅居東京的文化評論家方振寧一直以在中文媒介上介紹和評論國際上最新的建筑設計、藝術創作狀況著稱，這其中包括許多關于日本的內容，而且他也曾經和日本建筑師、藝術家合作創作作品，對于日本視覺藝術和設計有深入的了解和觀察。

　　日本的設計在生活中隨處可見。就是菜攤上，蔬菜水果的擺放方法都非常有設計感，這應該說是日本藝術鮮為人知的土壤環境。

　　有人說日本經濟有所恢復，但是日本國內藝術市場的復蘇卻沒有任何跡象，這是因為缺少買家。日本經濟的長期低迷，會影響日本藝術市場，但是并不等于日本缺少現代藝術作品，只是他們改變了戰略。

　　最近幾年日本藝術經營者經常和國外聯手，積極參加國際大型藝術博覽會，向世界推出日本的現代藝術家，現在日本的現代藝術在國際上的聲譽，比泡沫經濟時代的更響。（記者周文翰）

（CSC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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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沫經濟影響日本當代藝術